望歸島裏，赤水覺得閉了一個長關，人還不是太清醒，而在無雙城裏，小火卻在被不停地刷新著認知。

之前無雙聖主所說開乩壇，終於正式舉行了。

她也終於見到了一直未能見到的入畫聖女和無瑕聖子。

入畫聖女非常沈默，明明是嬌小可愛的體型，面色卻一直都是冷漠的，一雙似水明眸卻如深潭一般幽寂，整個人顯得異常矛盾。

小火發現，她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，是針對她，也是針對著所有人。

所以一眾都有意地遠離她。

而無瑕聖子，高大俊美，神態也是高高在上，下巴微往上揚，仗著身高優勢，俯視一眾聖女，或許那居高臨下的視線中還藏著一絲淡淡的不屑。

僅是從一眾站位來看，就能明白，凝霜聖女和飛花聖女均有兩位追隨的聖女。

而小火他們三位，則分踞一角，誰也不服誰。

小火倒不介意自己被孤立，畢竟什麽都不清楚的情況下，別人有意靠近，她還得懷疑對方的用心。

而現場的氣氛也比她預計的好。

至少看不出多少硝煙味道。

或許他們都清楚，他們的宿命一戰是在開鬼門關後，而不是現在。

當然，大家也沒有問候聊天的心情。

狂風起。

吉時快到了。

一眾似乎警醒了一般，迅速找到自己相對應的位置，圍著中間早已經搭建好的圓形乩壇陣臺站定。

狂風掠過，圓形乩壇外，一片片的鬼影出現，陸陸續續占滿了地面的所有空間後，開始往空中延伸而去。

小火從未曾想過，這個世界的鬼修居然如過江之鯽，完全數不過來。

餘光所見，全是重重疊疊的黑影。

這陣勢，比之當初她進城時，還要浩大恢宏，你簡直難以想像，要驅動如此多鬼修，這數量，恐怕仙族的仙尊也做不到吧？

更別說這些鬼修個個神情肅穆，沈靜莊嚴。

便連整個乩壇都寂靜無比。

仿佛連呼吸都停了？

遠處，忽有樂音奏起。

這讓小火立即就聯想到了狂歡會上的樂音，因為那鼓點有些熟悉，細聽之下又發現不同。

如果說狂歡會上的樂音是激越的，豪放的，那現在所聽到的樂音則是婉約的，又清靈的。

然而，與鼓點相配，竟也絲毫不覺得突兀。

與此同時，天色也暗了下來。

烏雲匯聚。

小火微擡目，眺望高空成漩渦狀的烏雲，只覺匪夷所思。

原來除了下降劫雷之外，也可以由人為驅動的嗎？

那得是需要多大的能量？

小火內心一凜，她想不出除了無雙聖主外，還有誰能擁有如此手段？

正想著無雙聖主，遠處隨著眾鬼開道，無雙聖主龐大的儀仗隊就先行而至了。

雖不是用花瓣開路，但其出場儀式仍是小火嘆為觀止。

之前只遠遠見著了無雙聖主的背影，現在卻看到在無雙聖主出現之前，竟有七位聖仆用陰能先行開道，陰力在半空交集，碰撞出耀眼奪目的光輝。

然而這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浮誇。

因為隨著無雙聖主的出現，強大的威壓降臨，空氣中重力陡然增加，小火只覺全身都跟著一沈，連灰塵都別想揚起來三分？

餘光所見，那重重鬼影，身軀微微躬起，似成恭迎之勢。

“恭迎聖主，萬壽無疆！”

萬鬼齊賀，這聲勢之浩大，聲音之渺遠，似乎已經擴散到萬裏之外。

這怕是整個無雙城的鬼修都在這裏了吧？

小火只覺雙耳嗡嗡然，便連整個靈魂都被震顫得暈頭轉向。

這不是誇張。

“恭迎聖主，萬壽無疆！”

“恭迎……”

隨著齊賀聲不停遞進，很快就到了乩壇前。

小火九位也伏身，“恭迎聖主。”

很快，就聽到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，“起！”

小火順勢起身，她今天所穿戴雖然也很隆重，但是比起之前進城時，卻要輕快些許，至少不需要兩個女侍扶著衣擺了。

她微微擡目。

這是她第一個見到無雙聖主的面目。

她所在位置並不太好，位於無雙聖主的側後方。

僅是側顏，卻也能讓她驚為天人。

美，太美了！

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皮囊骨肉之美，什麽膚若凝脂，若霜似雪，完全不足以形容其那恍若在發光一樣的肌膚，又有那若仙姝之貌，以及完美的身材，似集天地之靈秀而長成，便是被眾仆簇擁著，也如那璀璨明珠一般，聖潔無瑕，天生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。

世上怎會有著如此完美之人？

小火若非親眼所見，她是絕不會信的。

然而事實就是如此。

就連站在小火不遠處的無瑕聖子，也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，而沒有絲毫不忿。

其餘聖女更是低眉斂目，恭敬無比。

小火就又覺得自己與現場的氛圍格格不入了。

這不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。

別說她本不是這世界之人，從眼中所見這個世界，總有隔著一層紗的感覺。

她自認作為一個分身，現在又是混在鬼族中，沒有認同感，融入不進去很正常。

但她卻是有著一種更飄渺更玄奇的感覺。

明明是盛大又莊嚴肅穆的場面，她卻有一種類似看戲的虛幻荒謬之感，靜靜隨著大眾盤膝坐下，註視著無雙聖主在聖仆的協助下祭壇，祝辭，供香。

一系列行雲流水，賞心悅目的流程結束後。

鼓聲再起。

像在踏在心房之上，一頭全身漆黑，高壯威武，似獅似虎的巨獸一躍就到了乩壇前。

四肢踏在地上，卻連帶整個地面都抖了三抖。

巨大的腦袋，銅鈴似的雙目，齜牙裂嘴，逼近旁邊一個聖女，嘴角還流淌著長長的口涎。

那聖女被嚇得瑟瑟發抖，面目蒼白，卻不敢後退一步。

那聖獸似覺得無趣，又轉過身來到了無瑕聖子旁邊。

同樣的招數，在無瑕聖子面前就不夠看了。

無瑕聖子就似沒有看到它一般，目光一直專註地看著無雙聖主，非常虔誠。

接下來就是小火自己，雖然之前入城時在石梯之上的考驗，她就被這只聖獸像是玩具一樣，摔打玩耍，但那都是幻境，這卻是真實的，她甚至能聞到聖獸身上濃濃的血腥氣息。

特別是那牙縫間，甚至還掛著一絲血肉，顯見在來之前已經飽餐了一頓，也不知吃的是什麽肉？

有著無瑕聖子的經驗，小火依樣使來，聖獸很快就對她失了興趣，又依樣恐怕了其她聖女，顯示了自己的威猛後，它才滿足地躍到乩壇之上。

聖仆紛紛退去。

聖獸來到了無雙聖主身邊。

無雙聖主面色似乎柔和了些許，探手輕輕摸了摸聖獸的腦袋。

這似乎是安撫。

聖獸便乖順地在無雙聖主旁邊趴下。

無雙聖主也原地坐下，閉上了雙目，開始禱告。

香煙裊裊。

直入長空。

被長空中的漩渦吸入其中，似乎沒於無形，又似乎激發了什麽，使得整個漩渦越加壯大，且沈重起來。

肉眼可見地，整個漩渦似被牽引，開始下降，再下降。

狂風獵獵。

吹得人衣衫颯颯作響。

冷！

無以言喻的寒冷無聲地侵襲而來。

小火周身都是火靈力，從未感受過寒冷，但這次卻不一樣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冷，而是一種能夠深入到骨髓靈魂般的幽冷。

陰風陣陣。

小火現在能體會到衣服裹多點的好處了。

至少感覺上會好點？

不知何時，周圍無數的鬼影也開始隨著無雙聖主，開始禱告。

那是一種非常特殊的禱音。

低低淺淺，若有似無，然而卻像是契合了天地大道，飄忽悠然，給人非常玄奇又空靈的感受。

便連那趴著的聖獸都似享受一般，閉上了雙目，腦袋跟著輕點。

小火感受更甚。

或許真如小苗所說，她靈魂強度非凡，更能察覺到其中的厲害。

周圍陸陸續續有聖女入了定。

就算是凝霜聖女，飛花聖女，無瑕聖子，也似被催眠了一般，渾渾欲醉。

小火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，她甚至都已經感覺不到地面，就好似所有鬼都在這禱音中飛了起來，離著上空那個漩渦越來越近……

這架勢，不像是在占蔔開鬼門關的時間，反而像是直接就要打開鬼門關了？

小火勉力清醒，又有些欲哭無淚。

等等，她還沒有準備好啊！

這也太快了吧？

雖然不見得就能打聽到什麽有效消息，但至少讓她作好心理準備，連這點時間都不給她嗎？

她瞇著眼，感覺到旁邊無瑕聖子終於成功入定，更覺心中慘慘。

忽然間，小火感覺到一道視線直直射來。

她下意識擡頭，就見聖獸不知何時已經睜開雙目，正瞪視著她，威懾力十足。

她嚇得趕緊閉上雙目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感覺到寒冷開始離她而去，禱音消失了，周圍的眾鬼，其他聖女聖子也消失了，便連那給她無盡威脅的聖獸聖主也不見了。

天地間好似就剩下了她一人？

一種強烈的慌亂感從心而起，迫使她睜開眼，霎時，天地好像調了個兒，她飄浮在空中，擡頭，蒼茫大地就在頭頂之上！

什麽鬼？

她強迫自己調換身形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下降，也就是視覺中的往空中飄。

她趕緊攀住了一顆參天巨樹，才稍緩了過來。

並非異度空間，她還能抱著實體，心下微松，舉目四望，渺無人煙，這又是到哪兒了……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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